秦殇记之四十八
作者：心缘
风渐渐急了。
雪被吹起来，然后又远远地落下去。
“啊，桓兄，什么风把你吹来了，事先也不打声招呼，我好亲自迎接。”扶苏见桓峰突然现身自己的军营里，欣喜万分。
“多谢太子美意，桓峰有何德何能，竟要有劳太子屈身相迎。”桓峰的神情颇为忧郁。
“咱们从小就是兄弟，还跟我来这些客套话。”说着扶苏亲热地上前抱抱桓峰的肩，却见他一动也不动。
“咦，你今天是怎么啦？怎么才两年不见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。”扶苏埋怨道，这才仔细看到桓峰的眼角布满了泪光。
“皇上，皇上他……”桓峰哭泣着说不出话来。
“啊？！我父皇他怎么啦？”扶苏心中一颤，情知有大事发生了。
“皇上病重垂危，正在沙丘官疗养，但太医说恐怕命不久矣！”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，只是未到伤心处。见眼前这样英雄气慨的朋友伤心，扶苏也不禁被感染，哽咽道：“父皇……
孩儿不孝，没能侍奉左右……”
扶苏默哀片刻，突然厉声喊道：“来人，给我备快马，我要火速赶回去！”
经过几年的锻炼，扶苏果然坚强多了。
“扶兄，不必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扶苏不明白桓峰为何出言相阻。
“因为……因为…”桓峰吞吞吐吐地颇为难开口。
“你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婆婆妈？”扶苏急道。
“因为皇上已经给你书信一封，特命令我前来报信。”
“书信在哪儿？”
桓峰将诏书递过去，扶苏看完脸色霎时惨白。
“这……这不是真的!”
“扶兄，唉，此事千真万确。皇上病重后，在二十多位皇子中挑选胡亥为新帝。写此诏书的时候，众大臣均在旁边听候，我当时得知此消息，顿觉惊天霹雳，简直不相信这是事实，但我又无法否定这一切，我……”
“桓兄心意，扶苏明白。可能这是天意，既然如此，我又何必苟且偷生呢。只是父皇对我误会颇深，不知我以死谢罪，能否获得他的谅解。这些是我编好的功绩册名单，本想替那些为国捐躯的功臣和众将领赏，还烦桓兄替我转送了。”扶苏心如死灰。
“这些事就交给我吧，我定会完成扶兄未了的心愿，”桓峰一副肝胆相照的神情，让扶苏颇为感动。
“你真是我的好兄弟，此生能认识你和蒙恬将军，是我最开心的事，愿来生咱们成为兄弟，一起煮酒论剑，笑谈天下事，那是何等地痛快！”
“扶兄，要不你和蒙恬将军赶快逃走吧，走得越远越好，这儿就由我担保。谅暂时其他人也不知道此消息，等**知晓时,你们应该可以找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，过上平静安定的日子了。”
“傻兄弟，那你的妻儿和亲人呢？你就置他们于生死不顾？”
“为了扶兄的安危，桓某愿意付出一切，哪怕自己的性命！”桓峰信誓旦旦。
“桓兄！如果你真的明白我，就不应该说出这番话，你觉得我扶苏是这样贪生怕死，为了自己不顾朋友的人吗？”扶苏制止桓峰说下去。
“报告太子，蒙恬将军驾到！”卫兵进帐通报。
“传蒙恬将军进见！”扶苏挥了挥手。
“听说桓峰小侄的到来，我就赶过来了，哈哈。”蒙恬将军性情豪爽，刚进大厅堂就爽朗地笑了起来。
“多谢蒙叔惦记，小侄……”桓峰的语调沉重，强颜欢笑。
“你们……怎么啦！”凭着多年的经验，蒙恬立刻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。
扶苏默默将诏书递给蒙恬，独自黯然伤神。
蒙恬细瞧，大惊失色，质问桓峰：“此事关系重大，你可确认是皇上的旨意？”
桓峰不悦道：“小侄岂敢造假？此事若不当真，小侄纵有一万个脑袋也不保，况且您和扶苏都是我好生仰慕之人，岂敢降祸于你们？”
“你误会我的意思了，我是说皇上当真在沙丘病危？”蒙恬只好旁侧而击。
“这事路人皆知，蒙恬将军你可细瞧笔墨，是否系丞相所书？玉玺之印，是属当真？”桓峰连连反问。
“这些我已细瞧，确实无假。只是我总觉有些蹊跷，还得思量。啊？太子呢？”蒙恬这才发现不见了扶苏的踪影。
至帐门处询问，卫兵都说不曾看见扶苏外出。
“大事不妙！”蒙恬暗暗叫苦，忙寻至内屋，见扶苏正欲自寻了断，迅速将他的长剑击落。
“殿下，你怎可如此鲁莽？”蒙恬语重气沉地叹息道。
“唉，想我在边疆立志图治，抵御匈奴，却没想到换来如此境地。可能父皇对我真的失望透顶，我活着就是让他生气，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呢？“扶苏心灰意冷。
”殿下切不可妄自菲薄，且听吾肺腑之言。皇上使臣驻兵三十万于边疆，却派殿下前来监军，足见他对你期望很高，才要此重任。我也乐意这样，不然手握重兵在外，难免担心**有小人流言蜚语，让我时刻胆颤心惊，有殿下在这儿监军，我心里反而踏实多了。这些年对抗匈奴的大小数百战，却无一败绩，不能说不是奇迹，而且收复河南等失地，又给边境百姓创造了安定的生存环境，这一切都是有目共睹的。而信中竟然说无尺寸之功，显然是有小人从中作梗。”蒙恬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名将，遇事老练冷静多了。
“如果真像你所说的，父皇轻信小人而不相信咱们，岂不是更令人心寒？”
“怕只怕你父皇不了解实情，凭皇上的英明，如果得知真正的内情，他岂会如此，恐怕其中有作。”
蒙恬说到这儿，故意压低了声音。
“但笔迹确实丞相李斯所写，玉玺印乃父皇掌印，送信者又是我从小的挚友，难道还有假？”扶苏显然无法相信。
“总之其中疑点颇多，希望殿下能回宫复请，亲自面圣皇上，果真如此，到时再自尽也未晚。”
扶苏生性仁厚，受儒家思想影响较深，一生最重“忠孝仁义”。
“君要臣死，臣不得不死，父要子亡，子不得不亡。我怎能抗命不遵，得令不行呢？”说罢喟然长叹。
“殿下且不要这样想！”蒙恬提醒道。
“我知将军情深意重，不忍见扶儿横遭惨祸，但天意如此，你就让我走得了无牵挂吧。”
“你真是迂腐！”蒙恬恼极生怒，顾不上尊卑之分了，突然眼睛一亮。“我问你，皇上平时是如何称呼你的？”
“父皇喜欢称我为扶儿，他说这样总会产生一种怜爱，想扶我一把，怕我不小心跌倒。”扶苏沉醉在童年那段时光，脸上露出甜蜜的神情。
“皇上可曾叫过你扶苏？”
“这可从未听过，即使在两年前我顶谏他的时候，他也没这么叫过。怎么会问起这样的事？”扶苏不解。
“哈哈，这下有希望啦。”蒙恬喜极而泣。
望着蒙恬将军时悲时喜，与往日的神情大为不同，扶苏甚是诧异。“不知将军为何事而乐？”
“殿下，细瞧这书信上，全是扶苏直称，却不见有扶儿之称，如果真是接皇上口述原意记录，怎么有这般差误？”蒙恬心细瞧出其中破绽。
“是啊，怎么会这样？”扶苏不解。
“殿下，可以肯定**出事了。咱们手握重兵在外，担心会对他们不利，故来个先下手为强，想剥夺咱们的兵权。”蒙恬说出来这番话后，不由倒吸一口冷气，因为事情的后果会极为严重。
“那咱们该如何做？”扶苏 刚才心如乱麻，已失方寸，拿不定主意。
“今天晚上先稳住恒峰，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，你让他再宽松几日，我来控制军队，如果你在咸阳得知消息是真伪，就给我来信说明。”
“只怕恒峰不忤逆旨意。”扶苏提出自己的忧虑，事实上在性命忧关之际，谁都有可能置昔日的情分不顾。
“若不然，咱们见机行事。”蒙恬没法，只好这样了。
